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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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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邊的東西不算繁瑣,收拾起來並不麻煩,兩人商議好在後天出發,留下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充裕。白滄把竹簍放回岸邊石屋中,在屋裏點起了燈。暖暖的光亮透過木窗映出去,在昏暗的海邊燃起了一抹星光。

沐野幫著白滄把竹簍裏的東西拿出來,暫時放在了屋內空的地方。這座石屋是在他來之前修好的,但藍鯨先生日常都住在海裏,所以這間屋子裏也沒有太多的東西,連這幾天用的床被之類的東西都是新買的。

他們如果要遠行,重的東西可以直接放在儲物戒中,但照白滄的意思來看,他還會另外背一個行囊,在路上做個掩飾。

簡單收拾之後,屋外已經完全暗了下來,海浪拍打沙灘的刷啦聲規律地傳過來,讓這片海域顯得更加安靜。沐野跪在窗邊的木椅上向外看,昏暗的夜色中,海的輪廓隱隱可見。他猶豫了一會,扭頭看了鋪床的白滄好幾回,才在男人看過來的疑問視線中,小聲開口道:“我想去海邊看看。”

從他被海浪卷走的第一晚之後,沐野就沒有再在晚上獨自去過海邊。今天的夜風不算很大,白滄把鋪床時卷起來的袖口放下來,從墻邊掛鉤上拿下一件寬大的長袍,朝人示意道:“走吧。”

沐野從椅子上跳了下來,乖乖地自己把衣服接過來穿好,跟著藍鯨先生走出了石屋。夜晚天空的雲被吹散了些,散落的星星從灰白的雲層之間露出來,給平靜的海面撒下點點的碎光。

白滄在離海浪十步遠的地方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,用幹燥的木柴點起火來。躍動的火苗傳來暖意,他把沐野讓到靠近火堆的地方,兩人並肩坐在了柔軟的沙灘上。

鞋子剛剛已經脫掉了,沐野用赤裸的腳底踩著松軟的細沙,把自己的腳趾埋進了白色的沙粒中。白滄側頭看他,橘黃色的光映在少年略帶稚氣的臉頰上,勾勒出一個柔軟的輪廓。沐野擡頭向遼闊平靜的海面看去,開口的聲音混在海風裏,聽起來有一些涼。他問白滄:“如果你離開了……會想念海邊嗎?”

白滄伸手把人長袍的兜帽理好,護住人脖頸不讓風灌進去。他聲音淡淡:“會吧。”

沐野偏頭看過來,他把側臉放在膝蓋,臉頰擠出了一個柔軟的弧度,他輕聲道:“我可能也會想念這裏……”

白滄輕輕笑了笑:“喜歡海嗎?”

沐野“唔”了一聲: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海。”

他想起了自己在山林裏聽紅杉老爺描述海的時候,等到了海邊,才發現想象完全無法還原這裏的美麗。沐野道:“這裏的白天和晚上都很漂亮,海浪聲也很好聽。”

白滄看了看他,右手向上一翻,掌心裏出現了一只白色的圓潤海螺殼。螺殼是螺旋狀的,頭小尾大,裏面的生物已經不見了,只剩下一個漂亮的空殼。他把海螺口放在沐野的耳朵旁,示意他仔細聽。

周圍的聲音被隔絕,螺殼中傳來隱約的海浪聲,沐野睜大眼睛,驚訝地看向了身側的男人。

白滄問:“聽見海浪的聲音了嗎?”

沐野點頭,白滄便道:“這是鸚鵡螺,我們可以多找一些,把海打包帶走。”

沐野被這個說法逗笑了,他把那只白色的海螺捧在手心裏,眼睛亮亮的,有火苗映出來的光。沐野輕聲道:“我找到了藍鯨先生,才是真的把海帶走了。”

白滄楞了一下,他看著沐野,突然覺得自己很想親一親眼前這個少年。

很久之前,他不懂親吻的意思,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只鯨魚,所以沐野從來沒有拒絕過。等白滄明白了對於人類來說親吻的幾個意思,卻連最淺顯的禮貌問候都沒有資格,更不要說那種最深刻的感情。

而現在,那種出格的感情似乎重新覆燃,借著這具人類的軀體,急切地渴盼著向對方表達。

白滄長長地深吸一口氣,然後俯身過去,輕輕地親了親沐野的額頭。

沐野眨眨眼睛,他對這些動作的含義並不清楚,不然也不會在每一晚之後仍未覺異常。他只是覺得額頭有些癢,藍鯨先生的身上有淡淡的海水的清香。等藍鯨先生退開一點,他便不覺有異,繼續道:“我離開山林之後,有時候也會夢見那裏。”

白滄收斂了一下情緒,看著對方:“想家了嗎?”

沐野抓了抓頭發:“唔……有一點吧。”

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惆悵:“但是我遲了好久……到現在才找到伴生獸,我回去之後,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來得及幫上忙……”

白滄皺了皺眉,道:“要幫什麽忙?”

沐野解釋道:“山裏每隔二十年會有一次獸潮,我們住的地方正好在獸潮遷徙的路線上。為了提高防禦力,在獸潮開始的前三年,族裏沒經歷過獸潮的年輕人會集體出行,去附近國家的軍團中歷練,參與針對抵禦獸潮的訓練。”

白滄微微挑眉:“軍團同意你們加入?”

大陸最強盛的國家有三個,分立於三塊最肥沃的土地之上。除了三大強國之外,其餘小國共有二十餘個,大多為三大強國的附屬,能保持中立的國家要麽是過於偏僻,要麽是實力太弱,還不夠格被覬覦。但不管是哪種身份,每個國家都會對自己的軍團進行嚴格的把控,他們對外來力量也會非常謹慎,很少有直接接受成群外力的情況發生。

沐野點了點頭,道:馴獸者跟軍團裏武者和魔法師的能力不一樣,但是借助伴生獸的幫助,也可以成為不小的助力,同意我們去歷練的亞爾曼,獸潮一路會影響到四個國家,原本亞爾曼總是損失最慘重的一個,和我們聯手之後,他們的情況逐漸降低到了和其他三個國家持平,所以他們才會一直同意我們參加。”

他又撓了撓頭,聲音小了下來:“但是我沒有伴生獸……其他人出發的時候,山林裏就只剩我一個沒有參加過獸潮的人了……”

白滄輕聲道:“所以你才自己跑了出來?”

沐野點了點頭,神情明顯低落了下來。他低聲道:“其實族長是想讓我留在山林裏的,但是我不小心聽到他了和其他人的話……”

少年眨了眨眼睛,似乎想掩飾些什麽,只是白滄並不依靠光的強度給視線幫忙,所以他依然清楚地察覺到,有什麽東西從沐野眼睛裏滾了出來。

“族長說,我的父母就是在上次獸潮中裏過世的,所以這次,就算我累贅,他也不同意把我派去軍團送死……”

沐野的話斷在一半,帶著鼻音的喘息和哽咽卻明顯得再無法抑制。

“他們說我很沒用……我、我就想,就算我不能幫忙,也不能再拖後腿了。所以才,自己跑了出來……”

白滄伸出一只手攬過他的後背,把裹著長袍依然顯得太過纖瘦的少年圈在懷裏。他探手過去,指腹很快被打濕,水意擦都擦不盡,懷裏的男孩肩背聳動,每一次抽噎都從相貼的部分清楚地將動作傳遞過來。

他緩聲道:“現在你馴養了我,我也可以去幫忙,是不是?你沒有遲到,也不是累贅,你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一個。 ”

白滄知道自己的原形不能在山林裏隨意活動,這大概也是之前沐野說想去魔法師學院的原因,他道:“魔法師學院的學制一般是六年,但最後一年的時候,已經不會留在學校,而要出去歷練。”

他又摸了摸沐野的臉,幫人把眼淚一點點擦幹:“到時正好是獸潮的時間,你也可以用魔法師的身份趕回去。”

“想想族長,想想你的朋友,你還有要保護的人,對不對?”

懷裏的少年慢慢平覆下來,過了許久,才慢慢傳來一句低低的應聲。

“……嗯。”

白滄低頭,輕吻了一下沐野淺金色的發心。他的動作依舊溫柔,灰藍色的眼睛裏,卻閃過了一分極快的憂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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